多歧道(1/2)
祁进一觉方醒，只觉脑海中雾霭沉沉，一时记不清自己shen在何chu1。桌上一豆残烛，床边余香袅袅，怀里抱只nuan乎乎的水磨红铜小袖炉，熏得他一shen慵惰直从骨子里往外淌，连指节也懒得动弹半分。帷帐里光线黯沉，依稀可辨帐ding上蹙金绣的瑞兽图纹，屏风上青青绿绿的山水，还有隐几上一对衬在黑绒布上的链刃——他终于想起来，此节恰逢上元，姬别情瞒着人带他下山，来长安观灯。
此刻姬别情并不在车中，祁进摸了摸卧榻外侧，业已凉透了。他揽衣扶髻下地，从春凳上抓起一件披袄盖到shen上，忽听得门外有声吷吷，隐约似人声响。
他放轻了脚步，屏息附在门边，恰听见姬别情压低了嗓音，不知在与何人交谈：“此事非我之力所能及。恨歌，和赋，你们请回罢。”
越过树梢的冷风停了一霎，林中一下静极，几乎能听见枝tou落木声响，一叶，又一叶。
和赋与恨歌，今夜贸然造访的两位不速之客，对视一眼，面上不约而同现出了失望的神色。
“岭南珠民动乱一案，牵涉甚广，我只会比你们更迫切地想要查明真凶，平息事态。”姬别情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率先打破了沉默，声线平静、僵板，仿佛冬日里干冷寒峭的天气，“皇上不满凌雪阁已久，趁此节匆匆裁撤了吴钩台南海卫，又令武德司察事监领刑bu人手，接guan吴钩台刑讯缉捕之职，将南海转运使与诸郡提举一并捉拿下狱……仪周shen为南海卫主事，先遗失了贡品，后剿匪不力，被疑‘养寇自重’本是情理之中；若如你们所说，他已被武德司收押待审，亦是合乎法度，无可指摘。我既shen膺台首之职，决不可徇私舞弊，帮你们这个忙。”
恨歌直直望定他，半晌方从chun边扯出一个难看的强笑：“台首是帮不了，还是不愿帮？”
和赋面色一变：“恨歌，不可对少主无礼。”
“是啊，十年前的少主，十年后的台首——难dao我们就不曾喊过他一声‘大哥’？”恨歌张目瞪住对面高大的男子，银牙紧咬，簪上蜻蜓在她耳边振翅yu飞，寒芒隐隐，“‘帮、我、们’？这太可笑了！姬台首，姬大哥，才过多久，你怎和自家人恁地生分——仪周，他早年随老主人出生入死，后来又同你一dao离京、远赴西域，随后只shen入南海险恶之地……且不论为你师徒卖命的几十年，单就是他那一条跛tui，你难dao忘了……”
和赋往她肩上重重一按，低喝dao：“恨歌！”
少女自知失言，悻悻住口，似要淌泪般紧紧阖上了眼，别过tou去。
此夜十五，月轮满盈，万树千山同白，清晰照见姬别情蓦然阴鸷如修罗的眼——在他亲手炮制出无数ju死状凄惨的尸shen后，簪缨世族便争先恐后地对他挂出了恭顺的神情，已有许多年，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亦无人敢于凿开姬台首经年累月严如渊冰极川的脸，从水下至深至寒chu1，揪出他不为人知的赤luoluo的恸怆与疲倦，揭开那些被主人冰封雪埋几近忘却的恩怨。
那一瞬间，和赋几乎透过冰面捕捉到对方眼中匆促而逝的狼狈，就仿佛他仍是十几年前那个shen不由己的青年——十八岁，京城出shen的公子哥，放逐边sai、颓败落魄，履历浅薄得令人生疑。凌雪阁人人心照不宣，姬别情是阁主在与皇权之争中暂落下风的弃子，此生回京的希望渺茫，没人会将信念寄托在这样一个浪dang轻浮的纨绔shen上，即便他是苏无因的关门弟子——好藤还出劣瓜呢！碍于情面，大家勉强尊他一声“少主”，却反被对方纠正，“别叫我少主，叫大哥”——后来事实证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