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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心子弹(五)(5/5)

伯特还记得。河水有着夏末与秋初交融的舒适温度,察觉到气温转凉的鱼类纷纷从易北河朝南方温暖的施普雷支流洄游,鱼头在浪中攒动的场景很是壮观,最好的时候一叉下去能扎住叁条。反嘴鹬展开黑白交杂的长翅,弯扁的喙扎入河中,也想来分一杯羹。

    少年的基尔伯特正想找个人来炫耀自己的战果,恰巧的,他看见了悄悄跑到河边的棕发孩子。

    那时伊丽莎白来贝什米特庄园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在他眼中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小男孩。她没注意到他,在河边跪下将怀中的衣物放进水中清洗着,这鬼鬼祟祟的模样倒和平常大不相同。基尔伯特悄悄从岸上绕到她身后,抓着手中的活鱼贴近她,让疯狂甩动的鱼尾拍打她的脸颊。

    伊丽莎白惊得弹起,看见是他,攥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掼进河里,河水冲撞耳膜的嘈杂中夹杂她的怒声:“滚,别来烦我。”

    靠近浅滩的河水并不深,基尔伯特翻身跳起,也不怎么生气。身上唯一那件单薄的亚麻衬衫湿透了,他索性直接脱下来拧干搭在肩上,伸出手臂勾搂住他的小兄弟(……)的肩,在她脸颊和衣服上拓下水痕。察觉到伊丽莎白的反应强烈得不同寻常,基尔伯特于是凑上去问她:“你怎么了?遇上麻烦了?”

    对方犹豫着,翠绿的眼眸微微躲闪。只觉自己说中了的基尔伯特接着补充:“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

    “我……”她吐出不太标准的德语。刚来时,她不会德语,他也不会匈牙利语,两人只能靠唯有这个年纪的孩子才能理解的手势和肢体动作交流,如今都会了点彼此的母语,好歹能进行简单的语言交流。她的声音犹豫闪烁,像洞口欲出又止的野兔,“好像受伤了。”

    “哪里?”基尔伯特皱起眉目光在她身上各处巡走。几种可能造成她受伤的原因在脑中交替浮现,是摔伤了是磕伤了是被狗咬了还是被野小孩们欺负了――如果是这样那即刻就得去用拳头把场子找回来,隔一段时间不教训他们居然得寸进尺从半真半假的挑衅上升到动手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姑息……

    他的思绪一口气乱拐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又在伊丽莎白微微缩颤的声音中醒来,“找不见伤口,但血一直在流。”

    前些天才听厨娘科普过生理知识的基尔伯特稍微一愣,微妙的念头从心头划过,涟漪还未平息就被理智情感加常识一齐盖叉否定。这人打架下手那么重骑射那么娴熟平常行事风格那么豪爽不羁怎么会是个女孩,对吧对吧,而且长得也不像……

    鼓噪在他耳边的声音齐刷刷偃旗息鼓,随意揽着肩膀的手臂冰结似的逐渐僵硬,然后一点点滑下背到身后,框中眼球静静滞。因为确实――在她展开的衣物中,那片血迹不偏不倚刚好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位置,河水浸泡过颜色已从经纬中跳出去一部分,可那干枯玫瑰般的色泽也足够逼得他不敢直视。

    伊丽莎白茫然不知,圆润的绿眼睛中只有对未知伤害的恐惧。

    “……”

    基尔伯特猛地按住她的肩,四处查看她,极想找出点什么来否认已有的结论。可这又是一个错误,非但没能找到想要的证据,反而平常那些不甚注意的细节大量涌入视野,仿佛夏汛时汇入罗讷河的高山冰雪融水――比如树叶一样纤细的鼻尖,比如线条更柔和的肩膀,比如身前不该属于男性的微兀线条。伊丽莎白从来以男性自称,有多缺乏常识?

    最后他用手掌小心捧起她的脸,一片躁动中在翠绿里看见自己仓皇的脸。端正秀丽的五官成为这场探寻的最后一个句号。

    而他又是多么粗心的注视者,竟将未开的百合当成了灌丛下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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