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风吹过冰冷的山谷(3/6)
又一遍,一定要啃吃苦,一定要出个成绩,一定要找个好人家。那之后,许念初便只在过年才见得到她了。
她也会写信回来,说自己多么想家,多么用功练功。
十二岁的孩子,一笔一划都写得认真。
到了年底,学校放了假,姐姐会穿着漂亮的裙子回来,被村里那些泥孩子围在中间,明艳得像画报上的小明星。
乡下没有电灯,漫长的夜晚,只剩下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摇晃着。窗外是沉沉的黑,偶尔传来狗吠声,或者远处田埂上风吹动枯草的沙沙响。
许念初和她的姐姐并排躺在窄窄的小床上,厚重的棉被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侧过头,望着墙壁上斑驳的缝隙,听身旁的姐姐轻声给她讲着城里的故事。
“那边的路很宽,一眼望不到头。大马路上跑着小轿车,车上还有收音机。还有电视,是彩色的——不像隔壁大姨家,只有黑白雪花。”
她说起这些时,声音都不自觉带了点儿兴奋,好像那些画面就在眼前似的。
许念初眼里也泛起了光,小声地说着,“我也要走出去。我也一定要走出去。到时候,我也买一个彩电,我们一起住。”
话音刚落,身旁传来姐姐轻轻的笑声。她伸手一把将妹妹揽入怀中,手臂干瘦却有力。
“好啊。”她低声说,“我们一起住。”
她的声音贴在耳边,很轻很轻,落入许念初一年又一年的梦境。
可就是这么明媚的一个人,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后,忽然就不见了。
没有再来信,没有任何联系。
那个总说“想家”的姐姐,仿佛蒸发了一般,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父母也不是没找过。托人、写信、甚至跑去学校,得到的却只是几个字——“她已经退学了”。
母亲有段时间整夜整夜地掉眼泪,说是心疼、是惦记,许念初却总觉得,那哭声里更多的还是懊悔。
花了那么多钱,可谁知,她竟在最后一年临近毕业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说没就没了,像一道烟,从他们的指缝中散了个干净。
到头来什么也没换来。
员工宿舍实在太小,没有多余的凳子,许念安只能拘谨地坐在床尾。
许念初把热水袋塞进女人手中,又去倒了杯热水。
女人粗糙的手上是能没愈合的冻伤。
女人说,她是辗转好几道才找到她的。
她去了她就读的中专,在门口站了许久,冷风裹着尘土,打在她冻得通红的脸上。她一边搓着手,一边向门卫打听情况。
好在学校还有几位旧识记得许念初,说她已经毕业两年多了,现在分配在市人民医院工作。
她又赶去了医院。中午时分,病号多,挂号厅里人声嘈杂。她不懂流程,也不会问路,只是在门诊大厅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她不知道许念初是在病房工作,只傻傻的以为护士都在门诊。
她在那儿里等了一整个下午,脚都站酸了。问了几个带口罩的护士,都没有人认识她要找的人。
直到天擦黑,她才从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那里得知,这两年刚来的小护士们基本上都住在员工宿舍里,可以去那里看看。
女人立刻谢过人,照着那人指的方向摸黑找过去。那片宿舍楼都老化了,裂开的墙壁,路灯也是坏的。
她鼓起勇气,一个门一个门地敲,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打扰您,请问您认识许念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