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2/3)
“也算电影,”仲影面对电视,“我在电影节看过。”“你那么喜欢熊猫啊。”她心中忽然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的东西不是黑色就是白色,难道和熊猫也有关吗?
“因为我家那边没有这种动物。”他平静地回答。
趁着疼痛稍微退却,符黎夺回了一丁点思考的能力。熊猫的发源地不是这座城市,但她从不会说“我家那边没有”——因为它们被照料得很好,慢慢脱离了濒危行列,分散在全国各地享福。除非他的家位于遥不可及的地方,否则不会采取这种说法。
“仲老师,”她双手按住腹部,“你家在国外吗。”
“在雪国。”
雪国。在北边,地球的另一边,勾起许多想象。那里有仙境般的森林、连绵的雪山,还有流传数百年的雪国神话。漫长的冬季里能看见极光,也有极昼和极夜的日子。有时符黎觉得他像个精灵,如今看来,在那个国度,他真的可以拥有一片森林。
“完全看不出你是外国人……”
“我一直在学习。”
他能够用中文写作,所以符黎从未想过他的成长环境与自己的不同。他的小说偶尔带着外语译文般的生疏感,起初她还以为那是遣词造句的技巧。
“假如以后去雪国旅游的话,可以请你……”她说着,被身体里撕扯的痛感打断了。
“嗯,”他依然看着电视,“不过我也很久没回去了。”
“你是混血吗?”
“不是。”
“那大学……”她想问他的大学是在哪里读的。
“就在这里。”他回答,意思是这座城市。
符黎尽可能蜷成一团,诉说着自己的好奇心。初次与他相遇时她喝多了酒,觉得一切机缘巧合皆如梦幻泡影。她甚至想过,前世他是株天上的仙草,今生下凡来还她灌溉的恩情。现在,慢慢的,她拨开了他身边的迷雾:雪国广袤,临近世界的尽头,人们难免孤僻;一向沉默,则可能因为汉语并非自幼使用的语言,所以惜字如金,只说有把握的话。这些都有现实作为解释,不是梦,也不是白日的幻想。
“……我想睡一会。”
她没心思再说话,隐约听着电视里述说熊猫生活习性的旁白。经期能睡觉是种幸运——或许任何痛苦的时候都是——睡着了也就不觉得痛了。
“睡吧。”他说。
符黎随后闭上眼睛。仲影始终没转过来正视她,只是坐在沙发旁,面朝电视的方向。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希望他别转过来看见自己憔悴的脸,而他恰好也那么做了。“谢谢”,她仿佛在梦里对他说。
语言真是奇妙啊,半梦半醒之间,她想着。大学时她见过某位学弟,既乖巧又儒雅,后来才知道他来自江城,普通话一般,许多事情埋在心里,不知道怎样表达。如果揭开语言的封印,呈现出来的面目也会截然不同。那么他呢?他有几分性格被语言封印了呢?幸好文字是难以造假的,无论再怎么矫饰,都会在字里行间显出人的底色。
电影的声响不断钻进耳朵里。她梦见仲影回了雪国,越过雪境,和熊猫一起在森林里漫步。然后他的黑白衣服融化了,也变成一只熊猫,冲她爬过来,对着她笑。但符黎知道那笑容不属于他,是小叶吗,还是卫澜?它裹着树叶翻滚,肚皮朝上,手脚贴在土地上。她伸出手,又立刻收回,像触电一样。“对不起!”她惊呼道。
后来她掉进漆黑的无底洞里,腹部像被捶打似的疼。过了一段时间,血汩汩地流出来,宣告生理期正式开始。符黎昏昏沉沉睡了叁个小时,睁开眼睛已经到了下午两点。清醒后,她发现仲影将电视的声音